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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清流)李升寶 四保女子是酒的精靈,不僅能和男人一樣大碗喝酒,而且能以纖巧之手釀出一缸缸糯米酒,并將其存儲三五年,稱之為陳老酒,淡出濃醇的酒香,給貧困山鄉增添一種特有韻味。 那時,盡管每年生產隊口糧不足,但都要種植一些糯稻,分給社員釀酒,即使國家至為困難時期也毫不例外。收完稻谷,曬干揚盡,加工成糯米,直待冬至,各家各戶就忙乎著釀酒。釀酒是由女人充當主角,全由女人料理,倘若讓男人加盟,必將釀塌,釀成不能入口的酸酒。因為大大咧咧的男人不知釀酒其中的奧秘。男人只能劈柴火、挑水、抬米,由女人指揮。灶膛塞入大塊木柴,燒得烈火熊熊,鍋里熱氣騰騰,孕育糯飯清香的熱氣在屋內彌漫。女人紅撲撲的臉龐漾著愉悅的笑云,眼睛晶亮,如同一位指揮戰斗的將軍,吆喝著男人添柴、加水。糯飯蒸熟后,先盛一碗置放神龕,敬奉神明,這是長盛不衰的禮儀。 有酒釀的家庭是和美幸福的。無論再窮的人家,每年都要釀上一些酒,留著招待客人和自家飲用。四保盛酒都是用特制的純錫制酒壺。酒壺名稱名目繁多,有酒壺、雙壺、半壺、酒海等,全是以酒的容量命名。屆臨春節,所有容器全盤搬出洗刷干凈,派上各自的用場。四保女子出嫁的妝奩,也有幾件錫器,盛酒的酒壺也列入其中,這是父母送給女兒的珍愛之物,可用之幾代,代代承傳。我家那把錫制酒壺,長年都盛著酒。母親愛喝酒,每天將盛著酒的酒壺放置后鍋溫熱,中晚吃飯前后喝上小半碗,成為母親特有的嗜好,終其一身都沒有間斷,也許是酒的滋潤,母親90高齡無疾而終。 會喝酒的人家,不到元宵酒缸就空了,無論釀多少酒,都不夠漢子們在新春呼吆喝六的豪飲。來了客人,有菜無菜無關緊要,而酒是不可少的。女人也成了招待客人的主角,她們在灶頭忙得細汗涔涔,端出一碗碗山中特有的菜肴,用錫酒壺為客人斟上熱騰騰的糯米酒,聲音甜甜:沒菜,多喝點酒。說得不會喝酒的客人也要呷上幾口。四保人喝酒不用杯,都是用青瓷大碗,碗里的酒盛得滿滿。女人拎著酒壺,為客人斟酒,臉龐被灶火映得紅撲撲的,像是化了妝,顯得分外嫵媚,偶爾也陪客人喝上幾口,被客人逼得無奈之時,就端起大碗豪氣沖天,咕咚幾聲,干得碗底朝天,可以和漢子們相匹敵,在酒場誰說巾幗不如須眉?但女人從不喝醉,不像男人喝得昏天黑地,趴在桌下還嚷:酒、酒!沒有喝醉,似是不熱情,只有將客人灌得顛三倒四才告終。女人們才收拾狼藉的杯盤,而客人卻帶著歉意褒揚:你家酒好!我雖沒經歷過酒醉,卻經歷過一次次那樣的場面,見過許多酒徒被灌得分不清東西南北,找不到回家的路。這時,我心里便升騰起縷縷情思,如果沒有四保女子能釀出那樣的好酒嗎?是酒釀造了四保女子的神韻,還是四保女子釀造了酒的神韻,誰能說得清,也許是剛柔相濟,是酒和四保女子共同創造了那種天造地設的神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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